灰扑扑的地面,两人跟个二傻子似的半蹲着。就这,跟皇帝的新衣这种东西,也差不太远了。
“大衣柜?”
冯先生看着他俩,轻轻叹了口气,才看着不懂事的孩子一般道:“我们家没有大衣柜,我们家用的是紫檀的衣橱。”
林浩于是笑,做了然状点头道:“那您说这是什么呀?”
“这个是我们家的金鱼缸。”
“对!”秦昊赶紧接道:“您瞧这金鱼还在里头游呢!”说着,两人又赶紧往中间移,好像真的抬得东西变小了变成一个金鱼缸了。
“我说您小心点,这是爱物,别给碎了!”
“好勒好嘞。”
“留神!脚下!”
“知道嘞!”两人抬着东西,像模像样地下了坎。
“哈哈哈哈!”牛青峰这时候出来,看着这俩人装模作样的架势,乐得不行。
林浩用头甩过去,指了指:“你丫在这干乐什么呢?还不过去给人那花瓶搬过来?”
...
于是一群搬家工人也就装模作样上岗,同样也经历“花瓶怎么会在这?”“花瓶怎么能在这?”的灵魂拷问,以及冯先生拿着一个铃铛的残破碎片要他们欣赏,最后还被路过的骑自行车的人,当做一群神经病。
林浩也郁闷啊,就想着早点搬完早点完事。
等到有人问:
“火呢?”秦昊要点烟。
“这呢。”搬着“花瓶”的牛青峰手一下子就放下了,这下可坏了。似乎真的有一声“啪”的声音,花瓶碎在地上。
全场都傻了,牛青峰反应过来赶紧恢复原样摆着手势,却被冯先生一把推开。他蹲在地上,手微微颤抖着,捧起一块土坷垃:
“你这...给我碎了。”
林浩和几个搬家工人就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反应,末了,他笑了笑,带着些安慰的意思。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别人,眼神里也看不出想的是什么。
并不说话。
冯先生双眼有些无神地盯着那块土坷垃和满是碎瓦破砖的地面,竟然真的像是个小学生一样哭了起来:“你给我碎了...”
“你给我碎了!”
他也不说话,只是身体似乎更加的瘦弱。有些酿跄地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只是重复着:“你给我碎了...”
...
车上。
“给您钱。”
冯先生拿着钱给他,林浩看了一眼,用手轻轻拨开:“刚才我们不把您的灯碎了么?这算我们赔你的。”
一车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开始都当做玩笑话,但似乎还真若有其事,到最后真的“碎了”,大家却再也不能完全把这件事情当做玩笑看。
“...”
冯先生不说话,又固执地把钱递给他。
突然他又手一抖,钱掉地上了也不看,赶紧道:“诶诶诶!前面有一沟,留神!”
他整个人身子紧张地缩紧,双手有些抖,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外边。林浩跟着身子一紧,抬眼看出去一片坦荡,才放松下来只当他说的疯话,还是迁就道:“哈,您真什么都知道。”
后面的人也跟着也有点乐。
“真,真有一沟!让土给盖着了,哎哟...”随着他这一声喊,汽车应声而停,真陷进去这看似一片坦途,实则有沟的地面了。
这一段,寓意性极强。
“您看这真是,我说这有一沟吧,这真是陷进去了...”冯先生从车上下来,弱弱道。
几个年轻人栽了跟头不说话,一言不发从车上拿着铁锹开始铲,然后林浩就从里面扒拉出一个铃铛来。
不是残破的上面,是真的铃铛。
下面叮叮当当响的那部分。
“这不在这的吗?”
冯先生语气有些哆嗦,但更多的是乐,他理了理里面的小舌的土然后晃了两下,铃铛随之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不在这呢!”他开始笑了:
“诶,找着了,找着了!”
说着,他向那棵大树奔去。伴随着清脆的铃声,一群人跟着他转头,似乎都看到了远处那一座红门青瓦白墙的院子就这么立了起来,于是一切这四九城嘈杂的声音又起来,然后又慢慢消散。
只剩下远处车辆驶过的声音。
“诶诶诶!搬新家嘞!嘿嘿嘿嘿!”夕阳落到边上只剩半边的亮,冯先生就这么一路朝着远处奔去。
“搬新家咯!哈哈哈!”
“诶,搬新家了!”
夕阳最终落下,他的身影,融入到一片黑暗的树影中去,最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