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旦达到临界点,溶剂迅速的便沸腾开来。
研究光触媒的催化效果比这原理复杂得多,但道理却是异曲同工。
卓静思的整个研究项目,便由无数个随机的参数变化组合而成,不同的光触媒材料配比不断调整,从33:33:33,再到98:1:1;触媒材料投加质量不断变化,从每一升污水投加一毫克直到数克;含酚废水的污染浓度从低浓到中浓再到高浓;吸收光波长从红外线换到紫外线,波长一纳米一纳米的变化。
其中难度,并不输给当年的爱迪生为了发明灯泡尝试的六千余种材料。
现代科研,尤其是这种接近基础学科的科研,一向便是如此的枯燥无聊,只有在不断累积大量数据的前提下,才能一步步接近科学的本质。
哪怕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数万万种可能,也只能像盗火的普罗米修斯一样一步步往前攀爬。
舒教授如今带了近十个博士生,其中除了卓静思之外,一共有五个博士生分别带着另外四个团队,各自攻关不同的触媒材料催化效果。
卓静思从开始读博一直到现在,全都陷在了这项目里,期间更是经过几次大的挫折。
比如她最开始选择的纳米二氧化铁、二氧化锌与二氧化硅作为切入点,选择用铂来进行配位螯合,可在苦熬了一年。积累了大量数据之后,她突发奇想将二氧化硅换成了钛酸锶,这下可好。效果完爆了之前三种材料的所有配比,又得全部推翻重来。
其实她也根本不指望自己真能将所有参数都确定下来。找到最完美的那个点,这不切实际。
但这无所谓,哪怕她整个项目都完全失败了,只要能将自己的大量数据整理出来,做出数据曲线投放到国际上的科学刊物里去,也能获得不小的sci影响因子。
哪怕是失败的研究,也等若帮别人排除了失败的可能,一样是科研成果。也能完成博士论文。
如果世上真有人能将所有光触媒都试过一遍,从数十种材料中找到最完美的配比,再将反应浓度、含酚废水浓度、吸收光波长、反应时间等等参数确定下来,找到能以最低成本,最高效率断链酚类有机物的反应条件,给个诺奖也不过分,但这显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在研究的过程中运气爆表,或者说是有更多的人力物力,有数十个小组一齐攻关,不断微调参数之后大体能找出一个可以工业化应用的方向。那差不多就算是能出产品了。
或许距离真正的完美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这半吊子产品拿出去也能做成混合液态状的光触媒流体拿到世面上去卖,等待着项目组的将会是惊人的暴利。同时也能打开国内的酚类污染物难治理的局面。
陈光现在能参与的范畴,则要更后面一点,在诺大的实验室角落还有一套生化处理模拟器,在这套模拟器中,大体能反应得出来被断链后的酚类污染物的生物可降解性,这正是属于工业应用范畴中最细小的那个点。
这其实是卓静思最坏的打算,如果在大方向上实在无法做出突破,那就从小处着手,具体落实到微生物生化反应的过程中去。
酚类污染物对生化处理中的核心因素微生物是有活性抑制效果的。部分断链之后可提高微生物活性,进一步提高生化处理效果。
对这事的探索也差不多能出一篇论文了。
从事基础科学研究就是如此。一个大的课题,可以从不同的切入角度。写出一箩筐的论文,只要言之有物,确凿的证明了什么,否定了什么,便算做取得了科学成就。
只要你的论文能发表在刊物上,获得认可,便算作你在这个学科中拥有了一定的学术影响力。
无论是舒礼蓉还是卓静思,都没指望能真正完成这项伟大的研究,但在研究的过程中,光卓静思一人便已经在国外刊物上发表了超过十篇论文,平均每两月一篇。
另外四个小组的博士生组长比卓静思也差不到哪里去,如此之外,五个小组联合构成的五京大学光触媒环保应用实验室,更通过了评选,成了五京大学目前仅有的三座国家级重点实验室之一。
至于真正的成品能不能拿出来,谁也没太多指望,哪怕是国际上享誉盛名的大型科研机构,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攻关,这几年也就2015年4月东京大学宣称他们真正探索出了可用的光触媒净水技术,但距离广泛运用还有着十万八千里。
国家扶持这个实验室的原因也很简单,这里有学科带头人舒礼蓉,目前国内做这研究的人里面舒教授走得比其他人更远,有希望在科研水平上追赶上国际先进水平而已。
工业应用或许得在十年之后,但如果现在不做,就一辈子追不上国外。
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不得不为之的事情。
这是现代科研的常态,正是有千千万万人悄没声息的做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才能不断推动人类科技进步。
基础科研的推进尤为艰难,可一旦有了实质性的成果,便真能狠狠迈出去一大步。
又以爱迪生为例,在发现钨丝可以用来制造白炽灯以前,世上绝大部分人晚上都得活在黑灯瞎火中,但随着白炽灯的诞生,短短几年内就照亮了千家万户。
有的人在艰难探索中一步登天,但一将功成万骨枯,更多人却默默无闻的终老一生。
在钟月的不断帮助与介绍之下,陈光花了五天的时间,一边第一次上手操作了测量生化处理前后废水的氨氮、总磷、总氮与codcr,一边进一步了解到卓静思做的到底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不禁肃然起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