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骑兵躲雷躲雨也正常,马匹可受不了雷声轰鸣的惊动。
“刚才看着整齐,等下就要满堂大散了,真是好热闹啊!以前光听说营啸炸营,却没见过,没曾想白日里也能见到。”那胡千总讥刺着说道,众人又都是哄笑。“还有那赵进,刚才还说得慷慨激昂呢?这下焉了吧?连老天爷都看不上他啊……”
如此阴天,如此闷热,雨势没有什么过程,电闪雷鸣之后,雨立刻下大了,立刻就是倾盆大雨。
看热闹的百姓们都急忙跑散,马冲昊他们没有动,他们倒是不怕被淋湿,一个个都在兴高采烈,准备看这些赵字营家丁的满堂大散,出个大洋相。
然而,事与愿违,即使已经大雨倾盆,但是这些兵士的队列仍旧丝毫不动,暴雨淋下,每个人都被浇了个通透,刚才的那些闷热瞬时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了丝丝凉意。
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暴雨仍旧在持续,但木台下的队列还是不动,雨幕下看不太远,马冲昊眯着眼睛看向木台,木台上那个黑色的身影没有动,台下排列整齐,被讥刺为无用花花样子的各队仍旧不动。
巍然不动!
“这他娘的也太愣了,我们可不能学。大车下面挡雨,咱们去下面躲躲。”马冲昊的身边有人说道。
马冲昊、徐铁彪和那个胡千总也都没有动,暴雨淋在脸上,雨水止不住的向下流淌,他们好像没有感觉到,每个人的眼神和表情都有些呆滞,就那么看着暴雨中的赵字营各团各队,在他们所看到的队列中,每一个人都不动,任由这暴雨把人浇湿。
雨势没有丝毫的减弱,甚至还有些加大,暴雨的水气形成了雨幕,让人看不清太远的地方,可就在这不远处,能被马冲昊几个人看到的地方,赵字营的队列还是不动,依旧不动如山,仍旧在给他们以震撼!
“当年的戚家军,听说也是这样的。”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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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能答应吗?”这话赵进说完了,却被轰鸣的雷声掩盖。
雷声轰鸣,雨点落下,在木台上能注意到马队的混乱,人在雷声下或许只是吓一跳,马受惊却很麻烦。
赵进回头叮嘱一句,立刻有人传令到马队那边,马队急忙撤走。
台下的家丁们都在看着赵进,各个全神贯注的看着,是台上这个穿着黑甲的高大年轻人。就是这个身材挺拔、威风四溢的年轻人,给了他们的温饱,给了他们的体面,还领着他们出生入死,并且取得了一次次的胜利。?
眼看雨越下越大了,王兆靖在身后小声说了句:“大哥,雨大了,要不咱们躲躲..”
赵进回头瞥了眼,王兆靖立刻不说话了,边上的刘勇则是背手站直,一言不发,陪着大哥淋雨。
这时,转过身的赵进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又是站住不动。
他现在并不舒服,现在大雨淋下,铠甲根本没有办法挡雨,雨水从铠甲的缝隙内渗入,很快就浸湿了内衬和中衣,很快上上下下都好像泡在水中一般,难受异常。
不过赵进没有动,他依旧站在那里,看下面的亲卫队,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看着自己从无到有,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心血。而他的兄弟们,陈昇、石满强、董冰峰还有吉香也都是站的笔直,在那里肃然待命。不光最高层是如此,下面的军官们也同样如此,每一个连正,每一个队正也都是按照军姿站得笔直,就连每一名家丁,也都是一样。
赵进看着他们,他们也在看着赵进,众人都是肃立不动,好像时间已经凝固在了这一刻一样。
眼下是倾盆大雨,水气弥漫,所以赵进能看清的不过是木台前最近的几排,不过这已经够了。自己军队的气势让赵进很满足,满足到忘掉了身上的所以不适,只在那里站得笔直,雨水带走了闷热,也将身体上的热量一点点带走,可赵进却觉得浑身火热,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有这样的兄弟,我有这样的家丁,我有这样的力量,我怎么会败!
突如其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一炷香左右的工夫,雨势迅速的变小了,变成了小雨,视野也不会被水幕阻隔,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站在木台上的赵进没有动,下面列队的家丁们依旧没有动,肃立如山。
赵进扫视一圈,场中除了赵字营的家丁队列之外,只有远处一辆马车上还有看热闹的人,似乎是没来得及去躲雨的,赵进也懒得理会这样的小事,他抬起了手臂大吼说道:“我们现在有的,是我们拿着性命,出生入死打下来的,谁想过来强夺,就得问问我们手里的刀枪答应不答应!”
复述传话的家丁们声嘶力竭的把这些话喊了出去,赵进又是大吼说道:“谁也挡不住咱们,咱们赵字营无敌万胜!”
一直肃立安静的队列终于骚动了起来,第一团的陈昇抽出挎着的长刀,高举大吼说道:“赵字营万胜!”
“万胜!”“万胜!”
下面逐渐跟着喊了起来,开始有些稀落,但跟着喊的人越来越多,开始有些杂乱,可到后来却越来越整齐,每一个人都在喊,山呼海啸。
赵进回头看了眼,王兆靖和刘勇也都是声嘶力竭的在呼喊,孙大林满脸涨红,已经把打雷时放平的长矛再次高举,拼命的大喊。
“这样的赵字营,这是我的赵字营,会跟着我所向无前,把挡在我面前的一切都彻底粉碎!”赵进喃喃自语。
在这个时候,已经没人注意到,在另一边看热闹的那辆大车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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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停歇之后,躲在大车下面的一干人都是爬了出来,看着淋成落汤鸡的马冲昊几人,都是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搀扶,一边搀扶他们一边心想这几位老爷难不成是傻了?这么大的雨就这么干淋着也不知道躲躲?
倒是马六心思缜密,只是对大伙使了个眼色,没有上去搀扶,只是推了推,示意先从大车上下来。
这一推才知道不只是傻了,马冲昊整个人好似失魂落魄,动一下都没反应,而边上的徐铁彪和那胡千总脸色铁青,难看之极,看起来好像刚才被冻坏了一样。
“老爷..都堂..”动了一下没有反应,马六顿时急了,也顾不得此时在敌营附近,直接就喊了起来。
在他叫出这一声之后,马冲昊才反应过来,他晃了晃头,脸色灰败之极,马六还要再说,马冲昊却摆摆手,闷声说道:“咱们先走,先回去!”
也就是一阵雨的工夫,马冲昊的声音已经彻底沙哑了,马六点点头,此时赵字营的阵列正在山呼海啸,其他人也没有了再看的心思,各个跟着离开。
那位卖咸货的眼线做事很是周到,已经给他们收拾好了空下的大车,还装满了这边的货物,这也是这边商户的习惯。
马冲昊一行人情绪无比低沉,耳边还响着刚才校阅场上震耳欲聋的“万胜”的呼喊,仍旧好像如影随形,给他们带来莫大的压力,他们就这么乘坐大车向着徐州州城的方向而去。
“这一仗看来还是得有些波折,我们可不能太托大了啊。”闷了半天之后,有人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那又怎么样?难道就不打了吗?大伙好不容易聚齐,天知道花了多少功夫,就指着打下赵家分浮财了,就这么回去的话,不说面子的事,这钱谁来负责?”另一个人没好气地回答。“别怕东怕西的,赵进不就是个土财主吗,难道还能在朝廷大军面前翻天不成?也不看看我们这次来了多少马队,都是精锐啊,赵进才多少!”
“说得也是……我就不信赵进这厮能和朝廷抗衡。他练的什么兵,不就是一群农夫而已吗?也就是会摆架子而已,真上了战场,早就抱着头屁滚尿流逃了,哈哈……”前面那个人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最后还干笑了起来,不过这次却没有再附和着笑了。
大家就这样沉默着跟着马车一直出了何家庄,走出去好久之后,才有人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惊叹了起来:“也真邪门了!刚才下了这么大雨,这马车居然还能走!这可是装满了货物的啊,要是在别处恐怕早就陷进去路里了,这路还修得真是不错。”
“几位第一次来徐州,恐怕还不知道吧,这是那赵进带着人修的好路,修的时候路面有人不断的培土,路边还有排水的沟。他们还说路边这树对路也有好处,可以固本培土。虽然这些云深雾绕的到底咱们不懂,可是这路的好坏是实打实的,大伙都看得出来,要不然,大伙也不会置办这么多的大车,好路走起来就是方便啊!”车夫随口感慨说道,说罢还再催了一次缰绳,让马车动得更快了些。
刚才这雨下得确实不小,路边的沟渠里已经快被雨水填满了,路上倒还好,装满货物的大车一路走来停了没有几次。
可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和马冲昊坐在一辆马车上的徐铁彪突然开口说道:“老马,不,马大人,对你不住,我要带着人回南京了。”
这话一说出口,满座惊愕,但是马冲昊没有任何反应,并没有回答。走在马车边的马六看了看自家好像还在浑浑噩噩主人,心里一急,忙开口说道:“徐将军,这是何意?大家一起来的,你们南京那边又要分大股,就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旁人会怎么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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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大章七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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