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墨摇摇头,道:“也不是外人,妹妹同我客套什么?”说到这里,他往四下看了看,道:“曹府的人呢?妹妹也当往曹府送信了吧?”
说话间,就听到门口有动静,是曹府来人了。
来的是初瑜奶子叶嬷嬷,是认识韩江氏与杨子墨的,进来同二人见过后,道:“韩奶奶,我们格格使老奴来接奶奶过去说话。”
原来,初瑜那边得了稻香村的消息后,就立时寻曹颙商议。
虽不晓得九阿哥要找韩江氏何事,但是既是说话的地方是茶馆,又容小福回去报信,曹颙的心里就踏实几分。
曹颙与初瑜商议后,还是以初瑜的名义,使叶嬷嬷来接韩江氏。
韩江氏这边,这是要同曹颙商议的时候,听了叶嬷嬷的话,点了点头,道:“晓得了,劳烦嬷嬷走这一遭了。”说话间,已经从手上褪下一只平纹金镯子,塞到叶嬷嬷手中,道:“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嬷嬷留着赏人吧。”
作为初瑜的奶子,叶嬷嬷这些年在府中只是荣养,并不派什么差事。韩江氏在曹府住过,晓得这点,才有所后赠。
叶嬷嬷推辞不过,笑着收了。
杨子墨虽满心好奇,但是也算是了解韩江氏,见她方才就岔开话,没有说详情,想必这其中牵扯到曹家,不好轻易对人言。因此,他就吩咐了韩江氏几句,先回别院了。
*曹府,梧桐苑。
曹颙从兰院给父母请安回来,换下官服,背着手,在地上踱来踱去。原本因魏黑与李卫回府欢喜的好心情,也因九阿哥的节外生枝蒙上一层阴霾。
初瑜见状,看了眼座钟,道:“额驸别急,嬷嬷去了有一会儿了,快回来了。”
曹颙点点头,止了脚步,转身走到炕边坐下来,重重地长吁了口气。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诡异,本应沉寂到四阿哥登基的十三阿哥现下就想要出山;因八阿哥故去患病休养的九阿哥莫名其妙地寻上韩江氏,这叫什么事儿?
伴君如伴虎,他还费心思量如何想出“生财之法”,却要承担皇子们的施压。
难道,世界离了他,还不行么?
初瑜见丈夫心事重重的,低声吩咐喜彩道:“使人到二门问问嬷嬷回来没。”
喜彩应声出去,还没等吩咐小丫头,就见叶嬷嬷领着韩江氏过来。
“格格,额驸,嬷嬷回来了,韩奶奶也到了。”喜彩扬声禀告道。
韩江氏进屋,将同九阿哥的会晤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那钱庄拉拢她之事,她原想隐下不说,但是犹豫再三,还是如实说出。
初瑜还糊涂,只知道这个生意不好做,虽说是赚钱的买卖,但是以九阿哥的姓子,像是要吃独食的。
能再京里开金店,经营捐道的,谁没有几分背景,都是权贵显宦人家。
曹颙拿着那账簿,心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弯。
醉翁之意不在酒,九阿哥的本意,并不在字面中。要不然,他才是吃饱了撑的,寻思找曹颙合伙。
谁不知道曹家父子是“帝党”,曹颙这些年,虽说宦海沉浮,但摆出来的也是“忠孝”之态。更不要说如今曹颙是任六科给事中,需要经常君前当差,还有直奏权……思量一遭,曹颙对韩江氏道:“这东西就放在这边吧,明儿我使人送回去。这次却是虚惊一场,连累你担惊受怕,实是对不住。”
“曹爷客气,是小妇人沉不住气,有些大惊小怪了。”韩江氏俯身回道。
这会儿功夫,就有媳妇来请示,问预备接风的酒席摆在何处。
韩江氏见传话毕,外头天色渐黑,就起身告辞。初瑜原还想留她用了晚饭再走,见她神色中难掩疲惫,就没有在挽留,只是使人送出二门,传话外头好生送回去。
待韩江氏离去,初瑜犹豫了一下,问曹颙道:“额驸,九叔到底是什么意思,真想要与咱们合伙做生意么?”
曹颙摇摇头,道:“不知道,或许是,或许也不过是让我传话罢了……”
*松院,上房。
王莺放下筷子,偷偷地看了眼常姑姑。刚好常姑姑也笑盈盈地看着她,两下里对了个正着。
“姑姑……”王莺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喃喃道。
常姑姑点点头,道:“筷子的姿势对了,坐姿也不错,有几分女孩儿样……”说到这里,视线落到王莺面前的饭碗中,看着里面剩下的几粒米,不赞成地摇了摇头,道:“只是做人当记得惜福,一粥一饭当思之不易。”
王莺红了脸上应了,低下头拿去筷子,将碗底的几粒米都扒拉到嘴里。
这时,就听有人笑道:“姑姑又教姐姐学规矩了?”
是七娘回来了,眉目弯弯,手里提溜着几包吃食。
“是香姨让我送来的,还埋怨我一番的,嗔怪我没拉姐姐过去耍。”七娘将吃食放在桌子上,扭过头来,对常姑姑道:“姑姑,这是香姨从魏叔老家带来的东西,是寻常百姓人家过年的腌肉。小时候我嘴巴最馋,经常偷偷拿来当零嘴儿的,切着薄薄的片,用火烤了,可香着。”
常姑姑见她这般活泼,想要板着脸说教两句,已经被七娘拉了胳膊。就将七娘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姑姑,咱们这就切几片,烤来尝尝啊?”
虽说才吃完晚饭,但是王莺有些触景伤情,望着那腌肉,呆呆地说不出话。
常姑姑见状,心里叹了口气,拍了拍七娘的手,道:“既是想吃,就使小扣子送到厨房,使人做吧。”
七娘也瞧见王莺不对,后悔自己说这个着她,央求常姑姑道:“姑姑,让莺姐姐与七娘同去吧?只当消消神儿,回来的时候也能去看看天佑与恒生去。”
常姑姑见王莺消瘦的小脸,不由心生怜惜,点了点头,道:“去就去吧,只是要记得一条,太太早交代过,不能让几位小爷吃外头的东西。”
七娘使劲点头,道:“晓得,晓得,自从上回左住吃了地瓜拉肚子,连大爷都不买外头的吃食了……”
出了松院,七娘见王莺仍是闷闷的,拉了她的胳膊,道:“莺姐姐也欢喜欢喜,是不是觉得闷?要不然明儿我同紫晶姐姐说,带你出去逛逛京城?”
王莺挤出几分笑来,拍了拍她的脑门道:“七娘好心,姐姐心领了,我哪儿也不想去。还是消停地呆着吧,省的姑姑啰嗦。”
七娘撅着嘴道:“姐姐要是不觉得闷,怎么一脸心事,叫人瞧了不落忍?”
王莺闻言,神色一僵,抓住七娘的胳膊,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妹子,曹爷叫我忘了的事儿,我怎么也忘不掉。不仅忘不掉,而且越来越清晰,那地方……”
话未说完,已经被七娘伸出小手挡在她嘴边。
七娘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看着王莺道:“莺姐姐,曹爷那番话,都是为了姐姐好。姐姐还想这些,对得起哪个?”
王莺面色惨白,露出两行泪,低声道:“妹子,我真是不甘心,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是我用了我父兄姓命换来的……就是修路搭桥,为逝者祈福也好……要不然,我爹与我兄长岂不是白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