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当然,”陈昂点头,沉声道,“只是当务之急,仍是要将皇兄从大宛城‘请’出来,否则,河中四周群狼环伺,恐被旁人看了笑话。”他压低声音道,“现在,河中之战牵动天下大势,大宛得失牵动河中大事,恐怕只能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了。”
康恒明没说话,只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反对。陈康乃是叛军与元德帝媾和的一条纽带,陈昂甚至开出条件,如果元德帝愿意将大政交给雍王摄政,将来可以大位传回给元德帝的子嗣。如今陈康居然死在叛军大营之中,无论如何,元德帝很难相信叛军的诚意了。元德帝本人也是军士出身,一但横下心死守到底,以龙牙军对元德帝的忠心,大宛城下必将一场血战。
见康恒明首肯,陈昂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转身走出帐幕。
“殿下,如何?”一名心腹将领紧跟上前,沉声问道。陈昂御下宽严相济,不是刚愎自用之辈,因此,陈昂与康恒明之间的关系,几位参与大事的心腹将领都是明白。陈康虽然只是一个被扣押的皇子,确是陈昂、康恒明之间达成妥协的关键支点,二人相持不下之际,总说当下一心为国,将来大政说不得还可以归还康王世子。陈康素来与康王亲信贵族十分亲厚,哪怕他不执掌大权,只要陈康在兵谏之后夏国皇室中仍然占有一席之地,就可以保证阻止夏国皇室对起兵作乱康国
不久之后,军号响起,一队队团练兵列队出营,攻城的阵势摆开后,已是夜幕低垂,月色晦暗,但叛军在大宛城下燃起了一堆堆篝火,将城上城下都照得宛如白昼,连夜攻城。在震天动地的炮声轰鸣下,巨大的炮子轰得城头砖石扑簌簌往下掉。叛军营中先驰出几队骑兵,远远地跟在团练兵后面缓缓按马前进,一边阻止城内的骑兵冲出来砍杀攻城队伍,一边
阻止攻城的团练兵溃退下来冲乱本阵。
黑压压的团练军列为军阵,前排团练兵小心翼翼在城头火炮射程之外列成一线,后排的团练兵将云梯簇拥在中间列成方阵,宛如一片片黑压压的乌云,缓缓靠向大宛城墙,在城墙上的火炮射程之外停留片刻,叛军大营中的鼓声响起。第一通鼓声过后,前排方阵的团练兵全体上了枪刺,第二通鼓声过后,各营军官随之大声发出口令,团练兵端着火铳枪,缓步朝着城墙列队行进。
随着攻城军队接近城墙,城上的火炮开始轰鸣,一枚枚黑色的炮弹划着弧线,从半空中落下,有的恰恰正砸在行进间的攻城军队中,便是一片血肉和惨叫声。
团练兵们不久之前还是种地的荫户或工坊工徒,或征发或被募兵,短期操练之后送上战场,从前哪里见过这般惨象,只吓得一个个面色发白,有的甚至筛糠似的瑟瑟发抖。哪怕没有击中攻城的队伍,而是从团练兵身旁划过,落在不远处黑褐色的土地上的炮弹,往往也能激起一片慌乱,甚至有人脚下放慢,试探着脱离队伍往后退缩。
跟在团练军后的骑兵立即策马向前,挥舞马槊弹压惊慌失措的团练兵。
“不得慌乱,违令者斩!”
一个团练兵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实在惊慌过甚,眼见骑兵冲着他过来,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骑兵也不客气,将马槊一抡,啪的一下将这逃兵像麦垛一样拍倒在地上。骑兵们仿佛放羊的牧羊犬一样围着团练营四周游走,配合团练军官很快就将混乱的团练兵重新整队,抬起云梯向大宛城头冲去。
城下篝火熊熊,红色的火光映在城墙上,仿佛打大片大片的血涂抹在城头。
就在叛军猛烈攻打在大宛的时候,另外一个城池也吸引了夏国上下的目光。
固上城,黑色的城池,猛兽蹲在阿兰山口北面,对着康国腹地虎视眈眈。夏国筑城崇尚小而坚,固上城然是康国都城锁钥,城池和其他河中大城相比却是极小,仿佛一个县城。眼下,固上城却仿佛铁刺扎在河中叛军眼中。赵行德统帅的护闻行营的数万大军大多驻扎在城池周围的缓坡草甸上驻扎。营帐一顶接着一顶,营盘绵延数里之广。
若是他国军队占据固上城,面临的必定河中各地军士坚壁清野的局面。
然而,护闻行营驻扎固上以来,河中各地留守的军士不但不坚壁清野,反而纷纷组织起来,或者是行军司安排,或者干脆就是自发景从,军士们要么结成小队,要么督促荫户运送粮草。护闻行营原有兵马数万,骑兵千余人,真正的军士满打满算不超过两千人,驻扎固上以来,仿佛磁铁一样,每一日都有各处小队来投。十余日已经汇集了一千多军士,赵行德从其中挑选出五百骑兵,合成一个骑兵营,又将各地搜集的战马五千多匹配给能骑马的荫户和团练兵,组成十个火铳骑兵营,这些骑兵都交由骑兵将军王童登带领。